台灣：論壇 / 你不讀書 就不要亂講「中華文化就是反同性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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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5-25 蘋果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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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a+ ~6 w$ V7 M; C2 q你不讀書 就不要亂講「中華文化就是反同性戀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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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_* D9 P, n) \! C$ e+ a* w許家愷／台灣大學哲學所研究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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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l4 |# G6 ~- Q( K/ v* W2017年5月24日，台灣法院認定現行《民法》關於同性戀婚姻議題的相關內容違憲，要求兩年內必須修訂，允許同性戀結婚。

  \$ }8 [1 R* Y1 i( r+ T% k! R反對同性戀婚姻的大宗，除了理所當然出現的基督教團體，還有打著「中華文化」旗號的人們，毅然決然地奪取「中華文化」的代表權。作為台灣大學（筆者按：看到沒有，台大哎，台大耶！群眾：滾！）的中國哲學的研究人，實在無法忍受自己被這樣一幫（消音）代表，迫不得已，得來談談這個問題。總而言之：你不讀書，就不要亂講什麼「中華文化就是反同性戀」。

( O4 o- t+ b! P' c很多人說人文學的基礎學科是歷史，那咱們先來談談歷史書。今天關於同性戀的成語，大家最為熟悉的是龍陽之好、斷袖之癖。龍陽之好是出自先秦經典《戰國策》的內容，注意，是「經典」，不是小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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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R+ W5 {. q: E+ J- c, E話說魏王跟龍陽君有天一起去釣魚（BGM：讓我們蕩起雙槳～～），龍陽君釣了十幾條魚，突然就嚶嚶嚶得哭了起來，魏王一見美人兒哭了，那還了得，一把摟過，盡展霸道總裁氣概。美人兒抽噎了半天，才說：「起初釣到魚，臣妾很是歡喜。然而到後來，魚釣的越來越大，臣妾便想要丟掉前面的小魚。大王你今天喜歡妾身，但四海之內美人兒甚多，大王有天一定會將臣妾拋棄的，嚶嚶嚶」。霸道總裁大驚：「你咋知道俺的打算捏？」額，錯了，劃掉。總裁這時候當然是要表忠心，於是立即下令：「有敢跟我提美人的，一律滅族」（OS：眼不見心不煩，吃不到嘴裏的都酸葡萄）。簡而言之，這就是個「作」成功的典範，有興趣於「作」的朋友請移駕《戰國策》研究他的說話策略。

4 l: C3 y8 E& T4 `0 G咦，我有沒有提過，龍陽君是個男的？《戰國策》的一篇，全文都在討論送美人當間諜的技巧，並未有一字反對魏王的愛好，若非其他文獻，我們實在不知龍陽君是個男人，先秦時候，對同性戀可謂是司空見慣的。

斷袖之癖的時間就到了西漢末年，故事出自《漢書》。漢哀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，天空灰蒙蒙的，但當那個靦腆的美人兒，羞答答抬起臉看向他時，漢哀帝覺得整個世界的光明都彙聚了過來，讓他一眨不眨得盯著，卻又有些耀目，這都是董賢十七歲那年發生的事了。後來董賢死在了二十二歲的青蔥歲月裏，死前幾個月，漢哀帝讓他當上了大司馬大將軍，這不是他要求的，是他對他愛的承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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咳咳，其實男人稱作「美人」一點也沒有不妥，《楚辭》中，屈原一天到晚美人來美人去的，全是在講楚懷王這個男人。《漢書》實在是一本對皇帝很友善的書，總之皇帝幹了壞事兒都不能是他們的責任，一定是有小人作梗，很不幸，董賢同學進了《佞幸傳》，不過班固他老人家似乎也沒覺得同性戀這事兒丟人丟到姥姥家，照樣毫不避諱得描述漢哀帝跟董賢睡覺，起來時怕吵醒董賢，於是割斷自己袍袖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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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都這年頭，史書這麼枯燥的東西，讀它幹嘛？讀讀文學，修身養性，雞湯滿滿，豈不樂哉。那隻好有請清朝的《紅樓夢》出場。這本書大家都熟悉，講的人也多，就不在此掠美，隻提三個名字：秦鍾、蔣玉菡、柳湘蓮，拜托列位看官找兩位直男，把這三人跟寶玉的橋段演一遍，要能演的完……我也隻能佩服兩位的職業道德（畫外音：那個啥，《演員的自我修養》可以燒掉了）。

/ I% V# @# n" V3 L) B( H% e看我在這兒胡咧咧半天，旁邊的中年老夫子坐不住了：「呔，你這孽障才讀了幾年書，我告訴你，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。《易經》明明白白說了，乾是父，坤是母，合在一起才能生，若不能生，咱們中國老早亡了。數典忘祖！」

唉，不讀書很可怕，更怕亂讀書。《易經》整本書，原則歸結於「唯變所適」，所以書裏面所有的內容，都只是「象」，白話來說，他就都是比喻。所以，乾坤不是天地，不是陰陽，不是男女。比喻可以比喻得很好，很接近原意，但永遠不等於終極的「道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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廢話，一本《易經》要能徹底講清楚「道」，中國早統一宇宙了，都沒讀過《老子》的「道可道，非常道」嗎？生生的確是大德，但佛家說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」，我們做好事、行善，都能達到「生」的目的，為什麼非得要生孩子？再誅心一點，生孩子才是有德，想必我們男生都是德行很差的了，因為理論上只要有一個男性，全世界的女性都能生孩子了不是嗎？讀書是要伴隨著思考的，把書上的東西原封不動得搬下來……上個時代你還能做烈士，這個時代大概隻能做蠢貨。另外，我沒來得及告訴他，吃太鹹對身體不好，容易致癌。

那麼，中國文化究竟怎麼面對同性戀議題呢？文化的包含面太廣，我們從最根本的孔子思想來看：秉持「仁」道的中國人，關注的是如何「愛人」，為了達到這樣理想的目標，需要足夠的智慧來使其合宜，那就是「義」。所以說，它隻給出了一種價值，提供人們一種面對問題的態度，至於答案如何，自由心證。支持同性戀，反對同性戀，那都是你個人的觀點，不是中華文化必然的立場。

我承認，中華文化雖然有著「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」的大同理想，但在具體的歷史進程中，並沒有非常好的落實。直到今天，也並沒有很好得關注社會中的弱勢群體，對同性戀群體有所不平等對待。但現實縱使如此，任何一個讀中國書的人在任何情況下，都不該旗幟鮮明得站在「反同」的隊伍裏。因為「反同」是隻一種立場，並非一種固定的價值。時勢一變，條件一變，具體事件的價值對錯就會有所變化，但立場是屬政治的，它不會變化。
你不讀書，就不要亂講「中華文化就是反同性戀」。因為中華文化，永遠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給出明確的回答。